西班牙阿尔罕布拉宫：千年水利工程“水往上流”

• 艾斯梅·福克斯
• （Esme Fox）

2022年6月13日

在格拉纳达（Granada）奢华的阿尔罕布拉宫（Alhambra）里，水流无处不在。

这座建于13世纪的宫殿群是世界上最具标志性的摩尔式（Moorish，中世纪伊比利亚半岛穆斯林定居者）建筑之一。水流进甬道，让建筑物内的人感觉凉爽；在宏伟的房间和迷人的庭院里，喷泉水流以特定的角度喷涌而出，完美衬托壮观的拱形门廊。隔壁著名的赫内拉利费宫（Generalife）也有同样复杂的水流系统，那里的花园也是别具特色。

当年，这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液压管线网络之一，能够克服重力，通过地下管线从一公里底下的河流中引水向上。

1000年前的壮举至今仍令工程师们印象深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的国际水文计划（International Hydrological Programme）曾发表过一篇文章，讨论水在文明发展史上的关键作用。文章指出，“（这些）古代花园和浴室留下的遗产对现代水力技术仍有启发。”古代只有权贵才能享有，但今天一般人能都负担得起浴室和私人花园。

几千年来，世界主要城市都坐落于河岸、湖岸和海岸线上。伟大的格拉纳达王国（Kingdom of Granada）也不例外，它沿着达罗河（Darro）和赫尼尔河（Genil）发展，那里后来成为西班牙的安达卢西亚（Andalusia）自治区。伊斯兰统治者控制这里和附近地区近800年，其间水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不仅是生存，还有宗教上的作用以及作为审美目的用途。

“伊斯兰教中认为水是生命之源，是纯洁的象征，能净化身体和灵魂，”阿尔罕布拉和赫内拉利费理事会（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Alhambra and Generalife）的理事长罗西奥·达慈·赫蒙尼泽（Rocío Díaz Jiménez）说。

在安达卢西亚的街道上，贴着瓷砖的公共喷泉随处可见。它们安装在清真寺旁，用于教徒净礼，或在城门附近为长途跋涉的旅者解渴。即使在家里，水也是焦点。达慈说，“安达卢西亚的庭院很少没有中央水景，无论多么简单——水池、喷泉，或是水盆，总会有一个。水也是阿尔罕布拉宫的灵魂，是它存在的基本元素。”

但情况并非总是如此。历史学家认为，阿尔罕布拉宫是在第九世纪由沙瓦·本·哈登（Sawwar ben Hamdun）委托建造，原意是要建造一座碉堡，因为当时穆斯林和改信伊斯兰教的基督徒正在进行战争。然而，直到13世纪奈斯尔王朝（Nasrid dynasty）——其统治从1230年开始到1492年被西班牙天主教征服——的第一位国王穆罕默德一世（Muhammad I）的时候，工程师们才克服了萨比卡山（Sabika Hill）海拔840米地理位置的挑战，将它转变为一个有新鲜的水源供应，适合居住，占地26英亩的宫殿城堡，这就是阿尔罕布拉宫。

早期的摩尔人在附近地方运用简单的沟渠（小运河）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这是基于他们在地中海和伊比利亚半岛扩大定居的时候从波斯人和罗马人那里学来的灌溉技术。而奈斯尔王朝伟大的创举是建造了一条从最近的河流引水6公里，而且还引水向上到达他们精心设计的庭院、花园和浴室。

正如达慈所言，“一切都表明奈斯尔王朝是第一个把水引上红色的萨比卡山，让那里适于居住。”

创新的关键是从达罗河引水、长达6公里的皇家运河（Acequia Real）。人们建造了一座坝，将河水逆流引导，通过河水自己的力量将水沿着山坡输送，再将水分流到更小的渠道中。河道中建造水轮，以提升水到不同的高度。然后，水流通过一个大大小小蓄水池和许多完美交织的液压管线网络组成复杂的结构，被运送到赫内拉利费宫花园，再通过导水管输送到阿尔罕布拉宫。

时至今日，游客仍可以在赫内拉利费宫看到运河的部分水道，水渠在庭院中心流淌，周围环绕着弧形喷水柱。“流水给阿尔罕布拉宫增添一种神奇的感觉，”今年3月从巴塞罗那来到这里的游客克丽斯塔·蒂乌斯（Krista Timeus）说。“我最喜欢的景观是看宫殿和天空倒映在内院的长水池里。导游告诉我们，对于奈斯尔王族来说，把水作为宫殿的主题是地位和富饶的重要象征，所以以水作为建筑的中心元素是有道理的。很难想象一个没有水道设计的阿尔罕布拉宫。”

后来慢慢的，这座宫殿城堡的灌溉系统进一步扩展：加装了更多的水轮和大水池，还新增了收集雨水的蓄水池。后来，另一条被称作“Acequia Tercio”的水道从主要的运河分叉出来，把水引到了更高的地方，灌溉了赫内拉利费宫更高处的果园。

阿尔罕布拉宫最聪明的水道工程是在狮子宫殿（Palacio de los Leones）。在巨大而宁静的庭院中央，闪闪发光的白色大理石制成的狮子喷泉，周围环绕着华丽的雕刻柱子。喷泉由12只神话中的白色狮子举起的圆形水池组成。每只狮子嘴里都喷出水，流进天井大理石地板上的四条水道，代表天堂里的四条河流，然后流过整个宫殿起到降低温度的作用。

达慈将喷泉描述为整个系统的缩影。她说，“狮子喷泉汇集了传统的技术和知识，以及几个世纪以来的研究结果和建设经验，阿尔罕布拉宫的建成因此才有可能。”

几个世纪以来，皇家运河的水道系统不断更新和扩建，而格拉纳达的其他水道系统到了20世纪都陷入失修状态，停止了工作。格拉纳达最古老的运河，11世纪的艾纳达玛水道（Aynadamar）就是这样，其字面意思为“眼泪之泉”（Fountain of Tears），它当初作为水源的作用使得格拉纳达中世纪的阿尔拜辛（Albaicín）得以发展，该地区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Unesco World Heritage）。

今年，格拉纳达大学（University of Granada）专攻中世纪历史和古代灌溉技术的教授何塞·玛丽亚·马丁·塞万提斯（José María Martín Civantos）和格拉纳达水道基金（Fundación Agua Granada），一个旨在保护环境和促进可持续发展的非盈利组织,，正在领导恢复艾纳达玛水道的项目，继承和延续摩尔人的灌溉传统。

即使在今天，有了现代科技，我们仍然可以从这些古老的水道系统中学到很多东西。这就是为什么，如塞万提斯解释的那样，“这项工作将按照传统方法进行，尊重原始布局及遗产，恢复河道及环境。”人们希望这个项目的影响将超越阿尔罕布拉宫。格拉纳达水道基金的总经理萨巴斯蒂安·佩罗兹·奥提兹（Sebastián Pérez Ortiz）说，这些水道将灌溉半干旱地区，艾纳达玛水道将成为保护当地植被发展的生态走廊和多种动物栖息地。

如何利用知识提升环境效益，是水工程和国际研究协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Hydro-Environment Engineering and Research）今年将在格拉纳达举行世界大会的主题，科学家们将进一步讨论，水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与城市的重要关系。与会的科学家们还将研究这些古老的灌溉系统及其相关的生态系统，以及阿尔罕布拉宫的复杂水道。他们希望了解今天能从这个古老遗迹中学到什么。

塞万提斯解释说，“摩尔人高超的技术告诉我们，创新和技术并不一定与保护环境相冲突，更不用说与可持续发展相冲突。水道灌溉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巨大的生态系统，我们的许多文化景观都依赖于此。”